拉都
启航
水清则浅,水绿则深,水黑则渊。
我是不仅有高空恐惧症还有深海恐惧症,但是它们总是吸引着我。
手肘靠在列车窗户上,手掌托着下巴,支撑起整个脑袋。外面静静地下着小雨,偶尔一两滴撇在窗户上,忍不住想去拭。
天上水,何为天,何为上呢?思绪渐渐迷离开来,想象中自己骑着一颗大圆球,,,
窗外是迅速远去的建筑、小山包,目光总想着往后望去,想抓住什么。
我的对面是一位与我年纪相差无几的背包客,志同而“道”合。
熟悉的牛肉拉面迎面扑来,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,它在不断地挑逗着我地咽喉。
“拉稀,冒泡”,我总是想起初中军训时,教官总是用这两个词来打趣大家,但是具体起源已经无法考究了。
用来描述我与泡面的后期恋爱史,最合适不过了,由爱生恨。
在我梦想的家园中,必不能留存这工业之毒瘤。
天神雪山如拉都的长牙,现代化的庄园坐落在比天空更深更蓝的湖泊旁,那里的人们沐浴在亚热带气候之下。
我想目的地一定很美,但泡面的工业味一直萦绕不绝。
轻轻咬在雪饼上,微微干涩。
列车缓缓减速,心脏也随着抖动的车厢抖了起来。
没有尽头的轨道,像一条卧倒的长虫,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江流涌动。
刺眼的阳光袭来,海鸥惊长鸣,抬头望去,海平线,一条柔柔的弧线,远远飘荡的弧线,像是世界的尽头,世界于弧线处断裂,无尽的深渊,汪洋一泻而下。
登上甲板,身体跟随着船身在轻微晃动,忍不住发颤。俯视海面,是蓝得发黑,如深渊巨口。
背后是一座城,身前是一片海,哈哈,里面的人要出去,外面的想进去。
启航啦,世界已经在脚下。
海是倒过来的天,肆无忌惮地躺着看天,趴着看海,天海来回切换,脑子快到两者混淆了。
远离了城市,夜空终于撤去了灰蒙蒙的滤镜,星星格外明亮。
“大海像不像一锅汤,放好了调料,加上配菜。”
我和先前结识的背包客,聊了起来,他姓楚,暂且叫楚生好了。
“谁有那么大肚皮喝呀,宰相肚子能撑船,我看这肚子能撑个球,月球的球,哈哈哈。”
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过来,看我们在聊,也过来凑凑热闹。
“我倒想起了我们老家的一个故事,说给你们听听。”楚生也起了兴致,朝我们挤挤眼,压低了声音讲起他的小故事。
苦海无边
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”。
一成不变的海上生活,让我逐渐有些烦闷了。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”的声音在不断脑海中重复呻吟。
踏上崭新的道路,只是被一个简单的念头所触动而已,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。现在也仅仅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强力压下诸多不安。
搓了搓被晒的红彤彤的手臂,已经微微刺痛,被海风刮过,发痒难受,恨不得用大巴掌狠狠拍打几下。
余光发现带着鸭舌帽的同事,走了过来。
我俩差不多高,但他瘦瘦的,看起来有点显高,颧骨分明,看见旁边的杆子,让我忍不住想到:每当电灯坏了,就把他叫过来,然后在他身上“当当”敲击几下,就亮了。他还真是个机电工,就暗自给他取了个“电线杆”的别名。看了他一眼。
两人弓着身子,双肘撑着围栏,看着远方,都很沉闷。
刚开始,我还热情地和每个人打招呼,“早”,“早上好”,“晚上好”,但热情慢慢就消散了,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和别人打招呼。有的时候相视一笑,也就擦肩而过,但相对陌生的我总会多那么一点点被关注。
“你来这多久?”我率先打破了沉默,试图挑起一个话题。可能是说出的话,都被海风刮跑了,他久久没有回复。
“哦,没多久”,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。
他侧了侧身子,随和地把腿搭起,面向我看了几眼,随即欲言又止。
“哦?”我有些惊讶,他见我没继续问,也就停止说下去,转回了身体。
要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,我也懒得搭话。我对他也没多大好感。高高瘦瘦的在我潜意思中,都有些斤斤计较,有些凶凶的模样,所以对待这种人,我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很好。虽然我自己也有些瘦,我果断选择原谅自己,跳过自我反省。
相反,我喜欢亲近那些肥肥胖胖的人,看着肉嘟嘟的体型,就有莫名的喜感与骄傲感。要为这种体型正名的话,我能脱口而出的一个词语就是“心宽体胖”。同时,待在他们身边充满了安全感。
就这样,我不禁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小胖子,还真让人怀念。大学时,他曾说过毕业后要当一名海员。
再次看了一眼脚下的海,嘴里不由泛起一股味道,苦的,咸的。苦海,哈哈,这就是传说中的苦海,还真形象。那我现在就在苦海之上。
电线杆,可能觉得无聊,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。
电线杆
”啊“,我重新打开,然后又狠狠甩了门,关上,攥了攥拳头,往壁上砸了下,”该死的电线杆!“
时间回到约莫一个小时以前。
一进房间,随手按下开关,并没有预期中的亮光出现。”嗯?“,灯坏了,还是没电了?但走廊里的灯还是正常的,大概率是灯出毛病了。
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,确定不亮了,随即给电线杆发了消息“我房里的灯坏了,麻烦你帮忙修理下吧,303”
估计过了半小时,电线杆才缓缓回复我“拍照给我看下”。
随手拍完,便发了过去,“好的,等下过来”,收到回复后,我又等了些许时间,才听到脚步声。
电线杆一进来,我便瞧见,他那被阳光晒过的脸颊,斑斑点点,胡子施了化肥似的,更长了。“我看看”,我赶紧避开他的“仙气”。
利索的搞定后,他一边收起废旧的灯管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:”一个灯管100块,你转账给我吧。”
“嗯?”,我惊疑,表示自己的不满,“这个还要收费?这也太贵了吧!”
他似乎预知了我心生不满,“你看,你住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对不,你自己在用的时候才坏的。”
他一边掏出掏出手机,“我们这都是这样规定的,都是成本费,我又不收其他的维修费了,而且这采购又不方便。”
“那也太贵了吧,我自己买过,才二十来块。”我觉得这个人就是想钱想疯了,和抢钱有什么区别。
“规定就是这样的,而且采购很麻烦,有的时候我自己还要垫钱,当然你也可以不用,我可以帮你找个台灯先用着,我也不记得还有没有了。”听到他的话,忸怩着。
“你找船长也是一样的,也可以去问其他人,都生活在一起不至于骗你。上次,我给旁边的的那个修那个,那,也是一样的,一直不停,,,”。
“行,”我打断他继续说下去,又看了一眼本就狭小的空间,“现在转给你吧。”
“好好好,要发票吗,不用了吧,你转过来吧。”他顿时露出笑意,盯着手机。
“不用”,我厌烦的侧了侧身子,赶紧打发了他。
……
“哦,该死!”我暗骂一声,但是电线杆已经走远了,周围恢复了宁静。我才想起昨天他不是说没来多久的,那这次按照他的说辞,这不就是见钱眼开吗?我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这茬呢?越想越气,恨不得立刻找到他,当面对质。
电线杆,死钱奴,我又暗自给他打上了一个标签。
擦伤
时间整整过了一天。手臂的擦伤已经自然痊愈了,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彻底恢复了正常。我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,但是有些细节依然让我不太确定它是真实发生还是我的臆想。
整理了一下来龙去脉,大概是这样的。
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会,没过多久光线就变得昏暗,船逐渐摇摆,随即下起了大雨,越下越大。我紧紧抓着周边的东西,固定好身子,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高高卷起的海浪。
船身反复颠簸了许久,突然间猛地一阵下坠,紧接着迎来剧烈地撞击,身子被狠狠一抛,跌落在地面,脑袋撞向了墙壁。
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唤我,一个眼镜男,我正被他扶起。他看见我手臂上的擦伤后,叫人去取了纱布,准备帮我包扎。
却被我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,不肯放开,他才放弃了。
“不处理好,容易结痂的。”我有点记不清我是否回应过他的话。
中途又其他人询问我的情况,我都没有回话,自己就傻傻坐着那里,一动不动。
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发生剧烈颠簸后,逐一询问了每个房间的情况后,没有回应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,才发现的我,所幸问题不大。
想象中,屹立在甲板上,或者攀上桅杆,迎着大风巨浪和大雨,高喊着“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”,并没有发生,在现实中都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。
虽然与电线杆有些不愉快,但是比起其他人,我还是更熟悉他。与眼镜男的交集并不多,他比一般的男子都俊朗些,但可能也因为此,形成一种奇怪的隔阂。